李少君和他的朋友们
《编者按》
近日,《诗刊》主编李少君微信约稿女大学生事件在自媒体引起一些争论。非圈内人士(非专业媒体编辑)站在非专业编辑立场,表达了一些不同意见,对主编亲自向作者约稿,尤其是向女性约稿表示异议。
作为1985年就开始从事报纸副刊编辑的编者认为,此事既正常也不正常。
正常是指读者对编辑的编辑业务总是有不同的理解和意见,五花八门,举不胜举。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文学复苏时期,读者和作者的异议,局限于私下发发牢骚,无伤大雅而已,加上有各种渠道和编辑沟通,认识,相逢一笑泯恩仇;而在“人人都是小喇叭”的自媒体时代,读者的私下意见,有了更大的表达空间,一不小心就可能引起群体对抗,社会不和谐。
不正常之处在于,今天的读者心态、认知和过去的读者有所不同。过去的读者仅仅是发发言,表达一下个人看法而已,对编辑部的编辑方针、稿件处理方法、编辑人格基本尊重,这叫“术业有专攻”,古今中外,没有例外。而今天的读者似乎参与感更强,有“自媒体”小喇叭加持, 煞有介事,口吐芬芳,上纲上线,仿佛战神附体,语不惊人死不休,使社会充满暴戾之气,誓把一切“专业权威”踏上一只脚。这种以非“圈内”和“专业”身份要给“圈内”和“专业”立规矩,指手画脚,外行人冒充内行人的言行,贻害社会久也,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之举。在当今中文基础写作能力日渐趋下,初中生质疑大学生,非物理专业人质疑导弹专家,常识和逻辑混乱的自媒体泛滥时代,这不是读者之福,而是读者的莫大悲哀。殊不知,约稿,不仅仅是编辑部每一个编辑 (记住,主编也是编辑)都可以约稿,记者部,通联部等媒体机构各部门,也都可以约稿,并且这是工作任务之一。有些时候,宣传部门,市领导,省领导也可以为编辑部约稿,编辑的朋友,编辑朋友的朋友也可以代表编辑热心约稿。对于编辑而言,稿件多多益善,来稿渠道的多样性,增加编辑的选择性。约稿,只是一种形式,关键是把好“质量”关,执行各自编辑部的方针。作为武汉大学新闻学专业毕业的诗人李少君不可能不知。不同的编辑部和不同的媒体(包括文学媒体《诗刊》),有不同的编辑方针和规矩,外人不得干预和指手画脚(干预和指手画脚也没有用,正如一句江湖流行语:然并卵),这正是媒体独立性的体现。在西方,编辑和媒体的公权与编辑权,政府都不可以质疑。
如果自媒体大字报“小喇叭”能够虚心向专业人士(中国有摆弄汉语方块字、1百万以上沉默的大多数:专业记者和编辑)请教,多学一些编辑常识和编辑部规矩,少一些肤浅、浮躁,定能在文字领域日益精进,进入“术业有专攻”的高层次境界。而对编辑部的意见,最简单的方法是以“读者投书”方式直接向编辑部表达看法,效果可能更好,至少可以相互沟通且获得回复或解释。要不然,除起到个人发泄、制造噪音、误导无辜群众目的外,对了解事实真相、获知编辑方针的作用,不大。
附李少君诗歌和他帮助过的来自底层、籍籍无名、后被大众认识的男诗人之诗歌作品:
傍晚
李少君
傍晚,吃饭了
我出去喊仍在林子里散步的老父亲
夜色正一点一点地渗透
黑暗如墨汁在宣纸上蔓延
我每喊一声,夜色就被推开推远一点点
喊声一停,夜色又聚集围拢了过来
我喊父亲的声音
在林子里久久回响
又在风中如波纹般荡漾开来
父亲的应答声
使夜色明亮了一下
我怕我来不及把爱说给你听
榆木
现在,和那些花说说话
把还没来得及对你说的话
说给那些花听。我爱你
既不热闹也不狂野,如月光
皎洁而安详
现在,那些花在房间里
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完成我们独处的时光
而我,既不悲伤也不炫耀
如夜色,深沉而厚重
现在,有凌晨、夜色和月光
有些人只在人群里看一眼
就认定了是今生,一直在等待的人
而我,既不纠缠也不表白
只想悄悄爱你
如今夜,静静地
写下这首诗歌
时间太短爱太长
离别终究是再也不见
正因如此,我怕我来不及
把爱说给你听
乌鸦也可以是神圣的
曹兵
一群乌鸦飞起,落下
一群乌鸦落下,飞起
它们的脚下,是荒芜一片的春天
它们的脚下,是我爷爷躺了几十年的坟头
我只是看着,没有靠近它们一点点
这不祥之物,竟敢聚众造反
直到它们走得一干二净,我才发现
太阳如此火辣,直视人间
我冰寒的体内,有一只豹子
蠢蠢欲动——
落单的羊
李松山
那只波尔山羊溜出羊群,
走向未知的田野。
河滩让它厌倦?
而救赎
并非一根简单的皮鞭。
它也许会遇到
一片鲜嫩的马唐草和苜蓿。
给它自由,也许它更无所适从
正如我,站在原地
漫步了很久。
低处飞行
王计兵
谁说展翅就要高飞
低处的飞行也是飞
也有风声如鸟鸣
有车轮如流星
包装上贴着的订单
白纸黑字,急急如律令
是公文也如神符
从三百六十行里
赶出一个新就业
从二十四节气里
赶出一个小哥节
赶时间的人,从一小时里
赶出六十一分钟
从争分夺秒里赶出一份温情
把秒针和分针铺在路上
像黑白有致的琴键
谁又能说曲高和必寡
这低在大地的声音
才是万物向上的乐章
如果人间有第五个季节
那一定是,小哥的春天
割草机走过
江非
把那些草齐刷刷斩断
草叶像水花向两边飞溅
身后留下整齐泛白的截面
一条笔直的朝圣之路
似乎是揭开一道蒙蔽已久的黑幕
告诉人们,那些藏身者
是如何精于隐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在你平时踩上去的那些草叶下
有一些生活者,一些喑默者
就在那里建立它们的家园,呼吸
甚至触及更深,让人一睹那地下世界
根是如何在编织神秘细密的网
液体如何被小心保存
那些柔软细长的活物,如何以
软弱之躯,征服漫长的婴儿行程
多么的粗暴!一片净地的亵渎者
直到它停下,回到它的出发地
静静地趴在那里,几只小鸟落在上面
直到下一次,草叶又疯狂长起
它嗅到了新草的气息,又突然爬起来
半张着吞吐的嘴,推动着周围的空气
搅着局走来,揭示一个隐秘繁荣的世界
让古老的星球露出它的第一层衬里
支撑点
马泽平
我的孩子还生活在羊水中
很少醒来
也只吸收微量养分
但已经有了胎动,在早晨或者夜晚
我的孩子会隔着妈妈的肚皮
用拳头和小脚丫
向我宣告自己的存在
教我对每一天都充满更多的渴望
我的孩子就是我的
闹钟,遥控器,水平仪
提醒我
要在这苍茫的雪途中走下去
我们彼此信赖
—— 我给了孩子生命
孩子也一天天的,把我残缺的人生
塑造得完整
附:
李少君二三事
林森
我们很少能够遇到像李少君那么热情的人,他总是在别人忽略或不屑为之的地方,倾注着他的满腔热情。他当了多年的杂志编辑,现在也还当着,总会有年轻的写作者,不断地被他发现、提携,走入读者的视野。我跟他相识,也是因为文学。那时,我还是海南大学水产养殖学专业的学生,在那个网络论坛还很火热的年代,我和很多年轻人一样,在网上书写、连载小说。有一回,学校里有一个文学社组织的文学讲座,主讲者就是《天涯》的主编李少君,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里,我几乎快挤不进那个教室。我更没想到,他会在讲座当中提到我,提到了他在网上看到我一个长篇小说时候的惊喜,他说他看到了海南文学的希望。讲座之后,我跟他打了招呼,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和一些年轻的诗人一起,慢慢地跟他熟悉了起来。
那时的海南大学,聚集着一群声名显赫的诗歌英雄,耿占春、多多、徐敬亚等,都陆续来到海南大学。身边都是一些喜欢诗歌的朋友,自然也被这些氛围所鼓动,我们编辑了自己的刊物,叫《本纪》。朋友们都是穷学生,谁也买不起电脑,每一行字都是在学校食堂三楼的网吧里敲击出来的,想把作品汇编、排版,要么上网吧,要么跟有电脑的同学套近乎,借用几个小时。我们当时排版,只会用最简单的Word,排好后,有时也没钱打印。凑够钱印出来后,学校里的文学爱好者开始传阅《本纪》,这些打印的刊物传着传着,就半路被截,再也回不到我们的手上。那是真正属于文学的纯快乐。这些文字,自然也被李少君看到,他说:“以后,你们把《本纪》编好,想打印,就到天涯杂志社找我。”我们便一期一期地编着刊物,到天涯杂志社找到他,他没多说,把我们带去文印室,跟编务交代之后,我们便看到一张张纸从打印机里刷出来,压抑着内心的兴奋——他帮我们解决了一群穷学生编辑刊物最大的难题。《本纪》的最后一期,是诗歌专号,这些诗歌也被他几乎全部选用,收入了海南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主编的诗歌民刊《海拔》的创刊号。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天涯杂志社公私分明,当时我们打印《本纪》的每一张纸,背后都是他付了打印费。他不愿直接给钱支持,而是以这种悄悄的方式,支持一群年轻人的文学热情,最大程度地维护了我们有些脆弱的尊严。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并非是因为看中我们的所谓“文学才华”,才有那么多热情,他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充满热情的人。他有好几年,在海南一所学校兼职授课,班上的人毕业了,他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帮学生介绍工作。后来,我也到《天涯》担任编辑,有一次,有一个大学毕业生找到编辑部,问需不需要实习生? 我带着那大学生到李少君的办公室,他说:“很遗憾,我们最近不需要实习生……不过,不知道你对广播电台的工作感不感兴趣,我帮你问问!”他立即掏出手机,联系起来,没一会,那大学生离开之时,竟真的就有了一个去处。当时的我,有点目瞪口呆,我知道他是一个热情之人,但我真没想到,他的热情也可以洒向一个只是突然找上门来的陌生年轻人。我比他年轻十多岁,我也尽量在编辑工作中,去帮助那些更年轻的写作者,可我发现,他总是比我更早发现、挖掘出更多的年轻人,那是一种真正的编辑特质。
2007年下半年,我得到一个去鲁迅文学院学习的机会,那时在一个网站的工作资历尚浅,要去北京,唯一的选择就是辞掉工作,坐着超慢的火车,摇摇晃晃几十个小时到北京。我当时比大学时还落魄,因为已经毕业,家里不可能再给任何支持。学习期间,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我们全班参加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李少君也带着海南的青年作家代表团抵京。到酒店遇上后,他拉着我,低声问:“你还有没有生活费? 没有的话,我先给你一点?”我脸皮薄,连连说:“还有,还有。”后来,我还是在会议返程之前,找到了他,说:“李老师,你还是借我一点。”他说:“要多少?”我说:“有多少?”他哈哈大笑:“不能我有多少就给你多少吧!”后来我回到海南,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把钱还给他的时候,他已经把这件事忘了。可我没忘,我当然记得他看出我的窘迫困顿,便立即在寒冬里主动伸出的援手。
我后来也成为《天涯》的编辑,看到在日常工作中,他总是保有真正的激情。他总是编辑部约稿、编稿最积极的那个人,每天也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他写过一首叫《旧年》的诗,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下班了,他带关门
就像把旧年关在了门后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种暗示倒掉茶杯里的水就像将旧事洗净和同事说再见
似乎是和故人告别顺便翻一遍旧台历
有点像重温过去的三百六十天
然后再将台历扔进字纸篓里就像将过去的一切彻底丢弃不仅仅辞别旧年是这样的,他几乎每一天,都是这样度过编辑的时光。这当然也成了我后来的生活,每当同事先离开,空荡荡的编辑部里就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想到这首诗;我总是在稿子的翻阅中,想到韩少功、蒋子丹、李少君、王雁翎等编辑部前辈也曾在同样一个空间里,在与一行行文字、一个个标点的较劲中,留下他们的体温和热情——那就是关于文学、关于职业精神的最好传承。
后来,由于工作变动,他去海南省文联担任专职副主席,自然不能再在隶属于作协的《天涯》任职,可他把工作的热情带到了省文联。那短短的几年里,省文联的美术、音乐、影视等活动轰轰烈烈,他总是那个在四处张罗着的人。可我也隐隐有些替他担忧,虽说所有的艺术门类是相通的,可习惯了当编辑和作家的人,面对着各种繁杂和琐碎,总是有些力不从心、心生疲惫的吧? 如果可以选择,或许他更愿意面对着一堆堆稿子、一期期《天涯》,而不是职务更高的省文联专职副主席吧? 很多人可能并不明白也不会相信,一辈子从事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其实是最大的幸福。去做别的,当然也能做得很好,可我总觉得,那是对他编辑能力、文学热情的最大浪费——我,还有海南的很多作家,总会不时谈到,或许,他总还是有机会,重新当一个与文学打交道的编辑的吧。
后来,就是他北上了。
在需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他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文学。韩少功1996年主持改版《天涯》之时,李少君的关系还在《海南日报》,收入要高得多,可后来他选择到工资低得多的《天涯》当编辑。韩少功在《我与<天涯>》中说:“(李少君)后来成为刊物组稿和思想文化批评方面的快枪手,与新生代作家和学者们有较为广泛的交往……他身上还有一种眼下已经不太多见的急公好义……碰上公家有事要联系,他拔出私人手机就给香港或者美国打电话,这种豪气你也有?”刚听说他要去《诗刊》,很多海南的朋友都不理解,毕竟,他的家庭、他所有人际都在海南,在事业上也正顺风顺水。人到中年之际,只身北上,一切未知,这个决定比他当年放弃高收入到《天涯》要困难得多。可我知道,他肯定会选择北上,因为我知道,他跟我是一类人,把诗歌、文学看得比任何事都要重。刚去文联之时,有一回他悄悄问我,说有人找他推荐人去干一份工,工资至少是我在《天涯》的五六倍,问我要不要去? 他说,他也知道,挖自己人不好,可这份收入可能对我生活更有帮助,他把主动权交给我。我沉默不到五秒,回说:“我,还是留在《天涯》吧。”他也像是松了口气——我知道,他也担心我真的选择离开《天涯》,放弃文学。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样的选择的——在有些人眼中,没有真正的热爱,只有利益的衡量。他北上履新之前,海南的诗人们给他送行,大家都在感慨的一句话是:李老师离开后,海南不会那么热闹了。这句话有两种意思:一是失落,是说他离开之后,就少了一个真正热心组织各种文学活动的人了;二是期待,期待他把韩少功所言的“急公好义”,带到《诗刊》,带到中国诗歌这个更大的文学现场。这两者,后来都得到了印证。我们后来在微信上,看到他把《诗刊》的工作做得风生水起;看到他继续以他的编辑敏感,发掘更多的年轻诗人。他到北京之后,偶尔回来海南,只要有机会,基本上都跟海南的诗人见见面、聊聊天,但更多时候,我们看到的,还是他各种忙碌的身影。
有时到北京出差,抽得出时间,我也会去团结湖畔的《诗刊》编辑部串串门,聊一聊海南的事,也聊一聊北京的事。《诗刊》平台高,也有更多的目光盯着,各种声音甚至杂音也多,可谈及这一类事情,他总是显得很淡然,他应对的方法最简单也最有效:好好做事。他帮助年轻人、发掘年轻写作者的热情一直不减。在北京的不少场合里,我碰到一些年轻的诗人,聊起来,知道我来自海南、来自《天涯》,话题总会不自觉地谈到李少君,几乎每个人都会说一句“我很感谢李老师”之类——作为“为他人做嫁衣”的老编辑,他确实让很多初出道的年轻写作者受惠良多。
有时我也会想,如果李少君当年在海南大学的那个讲座,没有顺口提及我在网络上连载的那篇小说,讲座之后,我肯定也像往常一样,避开热闹的人群,悄悄离开;如果那样,我肯定拥有另一种人生。可,人生又哪里是能假设的呢,所有的事情堆积,我们成为了今天的自己——唯有对文学真诚之心、唯有对他人真正的热忱,可以恒久不变。
(林森,著名作家,《天涯》杂志副主编。主要著作有小说集《小镇》《捧一个冰椰子度过漫长夏日》《海风今岁寒》《小镇及其他》,长篇小说《关关雎鸠》《暖若春风》《岛》,诗集《海岛的忧郁》《月落星归》,随笔集《乡野之神》等。曾获茅盾文学新人奖、人民文学奖、百花文学奖、华语青年作家奖、北京文学奖、长江文艺双年奖、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海南文学双年奖等;作品入选收获文学排行榜、中国小说排行榜、《扬子江评论》文学排行榜等。)
生活周刊 2020-06-01
诶,李少君呀
马泽平
马泽平,1985年生于宁夏同心,图书出版人,现居北京。
说说李少君向某高校女大学生约稿的事情。
在进入正题之前,我想先说说约稿。约稿的意思就是出版社或者杂志社向特定的作者发出写作邀请,邀请该作者为本社的特定的选题、栏目撰写文章。
出版社也好,杂志社也罢,一般只向特定人群约稿。所谓特定人群一般是专业内的教授、专家、学者。比如一个出版社,要策划某个重大选题,约稿的对象一般都会是莫言、贾平凹、余华这样的著名作家,原因并不复杂,写过选题策划的朋友都应该清楚,策划方案中会包含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等多个方面。
一般情况下,默认出版著名作家作品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更大。
比如余华的《文城》一经出版就售出60余万册,这个数字是普通作者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的。具体到诗歌当中,余秀华的诗集销量达到30余万册,同样是诗人,作为普通诗人的我,全渠道折腾,销量不会超过3000册。这就是差距,残酷而真实的差距。
假如你是出版社或者杂志社社长(编辑),你会如何选择?
所以,一般情况下,普通作者并没有收到约稿的机会。
所以,李少君代表刊物向普通作者约稿,这对于我们大多数普通作者来说,是好事,既意味着普通作者的写作努力得到了发现和认可,也意味着该普通作者作品中具有相当大的挖掘潜质。
我看了一下相关推文下面的评论,争议的核心在于该普通作者是女性,且是在校大学生。
那么,这里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其一是,女大学生究竟该不该被刊物或者整个社会忽略?如果不戴有色眼镜看待问题的话,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女大学生也是这个社会的一份子,也需要关注和扶持。可能稍微有些常识的朋友都会发现,近几年,各个刊物都在挖掘和培养90后乃至00后作家、诗人,目的何在?写作人才梯队化建设的需要。
不发现和培育新人,写作队伍就会断层。
然后我们聊聊另一个无厘头的问题,作为一个主编向女大学生约稿,究竟有没有猫腻?
看留言,很多不明真相的诗友的倾向是有猫腻。理由是李少君没有向男诗人约稿,也没有向留言中的一部分人约稿。那么,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呢?
李少君向男诗人约稿还少么?
我来北京以前,曾听家乡诗人刘岳提起过这样一件小事。若干年以前,李少君曾在博客上选过他的一组诗,刊发在《天涯》杂志上。聊及李少君,刘岳用他那浓重的固原口音说了句:“那是个好人”。和我同为80后的刘岳至今寂寂无名(他的诗歌很好),若干年前更算不得有什么声名,男性,也没什么钱财权势,倒是老爱往山沟沟里跑,鼓捣一些铜钱瓦罐之类的东西。他和李少君不熟,没有电话,至今也没有微信,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刘岳性格偏执而倔强,他对很多人事都有自己独立的判断,因此,我判断他的话大抵是可信的。
当然,个案不能作为依据,我们再说说其他人。
很多朋友都应该清楚诗人榆木,他有另一个更响亮的名号——矿工诗人。可能是以前长期在井下劳作的原因,榆木长得五大三粗,男性,也没什么特殊背景(出身农村,矿工)。但当李少君老师得知我在为榆木出版个人诗集时,就时不时发信息或者打电话问问进度。最终在榆木的诗集出版以后,中国诗歌网专门做了一期推文。
说完榆木再说说诗人曹兵,曹兵是农民,长我几岁,也是个大老粗。李少君老师问及榆木的相关情况时,我也顺便向他介绍过曹兵的生活和写作情况。李老师当即要我整理了一组曹兵的诗作给他。
在一些挑剔的人看来,可能这三个普通男性诗人的例子还不够。那么,我再说几个名字,李松山,普通吧?来自河南的放羊小伙。王计兵,没啥特殊背景吧?来自江苏的一个普通外卖员。他们都是经由《诗刊》推出,进而走向全国,属于彻彻底底文学照亮生活的例子。
有心的朋友,应该会从今年《诗刊》改版中看到更多具体事例。比如《诗刊》连续几期头条诗人,都是普普通通的一线劳动者,有女矿工,也有农民。
当然,以上这些事例,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我补充一点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例吧。
我也被李少君老师约过稿,尽管我户口簿上是农转非,但事实上是正儿八经的农家弟子,祖上三代都是农民,我自己也是。去过我家的诗友都知道,我家里种地,也养羊。
挺奇怪的,与很多人臆想中的不同,我这样的普通小作者,也被李少君盯上了。
再补充一点,我曾在公众号上发过一篇文章,出于印象流,在写到余秀华诗集销量时,我用了网络上可查询到的10万册说法。文章发出以后的第二天早晨,李少君老师看到了那篇推文,他用手机拍了手边《摇摇晃晃的人间》的版权页,提醒我修改数据。我也是从这件事上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印象流是错误的,余秀华的诗集准确销量是33万余册(该数据仅为《摇摇晃晃的人间》的,不含其他诗集)。
李少君老师帮助并提携过的像刘岳、榆木、曹兵、李松山、王计兵以及我这样的普通作者,还有很多。现任《天涯》杂志主编林森曾在某活动现场,向大家讲起初到海南,李少君老师借给他钱当生活费,帮他找工作的事迹。这些事情并不难查证。
他帮助过的普通男诗人还有江非、符力、马骥文……
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查证这部分人在成为今天的自己以前,是否有什么特殊背景。
在某公众平台下面的推文中,我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留言比较简单,只几个字:诶,李少君呀……
我之所以关注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是因为他曾数次向我打听过投稿和投青春诗会方面的事情,还让我看过他的“诗”。说良心话,很一般,非常一般,投稿格式都不对。
那么,他的留言就耐人寻味了,会不会是因为屡次投稿不中而心生怨恨?
诶,李少君呀。你为什么就不能每做一件帮助他人的“小事”就满世界宣扬呢?
最后,让我们再回到开头说的事情,无论是出版社还是刊物主编(编辑),向普通作者约稿,都是一件好事情,是提供平台让普通作者和名家同台竞技的好事情。
如果按照约稿的本质定义,一味追求经济和社会效益,只向特定人群约稿,大家猜猜普通作者被发现的机会是更多还是更少。
所以,不要戴着有色眼镜去评判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尽可能地多了解一些情况,探究事情的本质。
对一个人物,最好的评判者往往是时间这个裁判官,不到最后,真相往往是被遮蔽的。
有些表面上打着“替天行道”大旗的所谓正义之士,往往都是既不自己做事,也不愿意看到他人做事的草莽恶棍。
连婴儿都残杀的李逵,也被称为义士;整个胸膛都盛不下滔天野心的岳不群,也有一个君子剑的雅号。
一些真正的恶人,往往看起来都像是好人。
而真正的好人,却未必得到正面的评价。但,一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会在历史中留下痕迹。时间会给每一个人,一个公正的、恰如其分的评价。
泥流 2024-03-27
李少君约稿为何引发风波
郑正西
近日,《诗刊》主编李少君因去年一次私下加在校女生余冰燕微信,向她约稿,几家自媒体发文,引来不少读者评论,几乎异口同声地认为,这样约稿不规范、不妥当、不必要。与此相反,马XX发文《诶,李少君呀》则认为,“李少君代表刊物向普通作者约稿,这对于我们大多数普通作者来说,是好事,既意味着普通作者的写作努力得到了发现和认可,也意味着该普通作者作品中具有相当大的挖掘潜质。”同样引来不少读者评论,也是异口同声,一致赞扬李少君这样的约稿。
李少君约稿同一件事,在诗坛为何引发不同的群众舆论:一方予以否定,有的言语不堪入耳;另一方则赞不绝口,似乎是“东方红,太阳升,中国诗坛出了个李少君”。
其实原因很简单。持否定意见者,多是多年投稿无门的穷诗人。持赞扬意见者都是发表、获奖的受益者,以及享受过李少君约稿的人。
如果我们放弃双方的个人利益不谈,用主编约稿的工作范围来评论李少君这次向余冰燕私下约稿到底对不对,我的意见如下。
约稿多见于刊物各栏目的责任编辑,而且是在从邮箱来稿中选不出本栏目所需要的作品时。约稿可为本栏目起到“锦上添花”作用。主编在什么情况下亲自约稿呢?我同意马XX《诶,李少君呀》文章中写的:“约稿的意思就是出版社或者杂志社向特定的作者发出写作邀请,邀请该作者为本社的特定的选题、栏目撰写文章。
出版社也好,杂志社也罢,一般只向特定人群约稿。所谓特定人群一般是专业内的教授、专家、学者。”“所以,一般情况下,普通作者并没有收到约稿的机会。”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李少君主动向余冰燕约稿是这样的:
1、被约稿人余冰燕显然不具备“特定人群”条件,她不是“教授、专家、学者”,不是诗歌写得特别好又不愿意出山者。
2、李少君约稿是发在《诗刊》下半月刊的“校园”栏目,并非“头条诗人”、“每月诗星”。“双子星座”这些适合主编亲自约稿的一类栏目。即使“校园”栏目需要约稿,应该由栏目责任编辑去约。如果主编去为每个栏目约稿,有架空责任编辑之嫌,也不符合编辑部的工作责任制。
3、向作者约稿,要搞清目的。约稿的目的是让刊物锦上添花,而不是为了增加作者的荣誉,让作者镀金。请看李少君是这样告诉余冰燕的(据余冰燕自己发的与李少君微信对话截图):
李少君:你的诗没有发表过吧?《诗刊》想发
余冰燕:李老师,我没有发表过哦。
你看,李少君并没有说是《诗刊》有什么选题、有什么活动,需要什么特定选题的诗作。他只问余冰燕是不是还没有在《诗刊》发过作品,所以特地向她约稿。这意思难道还不清楚吗,向余冰燕约稿并非是《诗刊》特定选题需要,而是为了成全余冰燕尚未在国刊《诗刊》发过作品的美中不足(因为余冰燕已在《星星》、《扬子江》、《诗歌月刊》等多家大刊发过作品)。我就不信从邮箱来稿中选不出余冰燕水平的作品。
4、《诗刊》是囯刊。国刊主编亲自上门约稿,这是公务,不是交友私聊。从李少君约稿的语言表述,没有一个字体现出这是公务行为。他开门见山地告诉余冰燕:你在《诗刊》还没发过作品,《诗刊》想发你的诗。有谁见过主编这样约稿的?
5、《诗刊》发生的不可理解的差错有目共睹,主编应负主要责任。所以说,主编应当首先做好自己的事,才有可能去约稿,去发现新人。而且,主编不应一锤定音,约谁的稿,谁就是“星”。作为《诗刊》树的旗帜,应当集体决定。比如《诗刊》2019年2月号下半月刊“双子星座”栏目曾推出女诗人薛依依,并称为“刚刚推出的新人,潜力巨大”。可是呢,刚升起就坠落了。
6、诗歌作品水平不差,从未上过《诗刊》的诗人何止是余冰燕,还有千千万万个余冰燕。如果主编这样私下加微信好友约稿值得肯定和发扬,请问,被李少君加了好友约了稿的人,他们今后随时随地可以从微信发稿给主编了,谁还去从邮箱投稿呢。时间一长,李少君的微信好友投稿圈越来越壮大,最后是什么局面?办好《诗刊》,到底是靠从邮箱选稿,还是靠主编约稿?
7、从余冰燕被主编上门约稿又牵出一个疑惑:从余冰燕被李少君约稿表现出的欣喜若狂,可知余冰燕是非常渴望在《诗刊》发作品的。她没有在《诗刊》发作品是她不向《诗刊》投稿,还是投过稿未采用,或是投过稿没人开邮箱呢?不得而知。要知道,她短短的写诗经历,已经在《星星》、《扬子江》、《诗歌月刊》、《诗探索》、《青年作家》、《山东文学》、《青春》这些大刊名刊发过作品,难道她从不从刊物邮箱投稿,全都是各家刊物上门向她约的稿?这似乎不太可能。她既然向这些刊物投稿,那么理应也向她最向往的《诗刊》投过稿。如果(我是说如果)余冰燕向《诗刊》投过稿未用,后来又由主编上门索稿,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我的以上诸条均说明,主编李少君有权向包括余冰燕在内的任何作者约稿,但一定要符合主编约稿的范围和职责。这和被约稿者是男是女无关,也与美丑无关。
马XX在文中说:“李少君代表刊物向普通作者约稿,这对于我们大多数普通作者来说,是好事,既意味着普通作者的写作努力得到了发现和认可,也意味着该普通作者作品中具有相当大的挖掘潜质。”此说很美,只是纸上谈兵。比如余冰燕,她在各大诗刊发了不少作品,也获过官方诗歌奖。向她约稿是让她锦上添花。要知道,还有多少多少作品水平和余冰燕相当,甚至比她好得多的普通作者,他们发表无门,获奖无门,李主编更应去为他们雪中送炭。
本来这一次只讨论李少君向余冰燕约稿对不对,而马XX的《诶,李少君呀》文章节外生枝,用诸多的人证物证说明,李少君一贯助人为乐,无私地帮助新人。这一点我不反对,我也知道李少君是诗歌界的“诗雷锋”,比如说马XX文中列举的林森、江非、符力,没有李少君的鼎力帮助就没有他们光彩的今天。但是,大家更加怀念《诗刊》的昨天,那个年代,只有从邮箱选稿,从一大麻袋的来稿中选稿,选出了北岛、舒婷、顾城、梁小斌。从麻袋里选出来的这些诗人,才会走得更远。
2024-03-29
李少君:1967年生,湖南湘乡人,1989年毕业于武汉大学新闻系,主要著作有《自然集》、《草根集》、《海天集》、《应该对春天有所表示》等,被誉为“自然诗人”。曾任《天涯》杂志主编,海南省作协副主席,海南省文联副主席,现为中国作家协会《诗刊》社主编,一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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